乐则柔偎在榻上眯盹儿,许是她这些天算计太多,时常觉得累。但她一闭眼就是难民嶙峋的骨头与凹陷的双腮,脑子反而更沉了。

    正辗转反侧着,豆绿撩帘子进来。

    “七姑,前面不对,有船要沉了”

    自从党夏长驱入关,南北以横带一江为天堑,两岸行商骤然消失。昔日人来船往的太湖水面都尽是萧索。

    尤其今日晨雾重,烟波浩渺日光寒,更显古战场般凄凉。

    “是周家的人,跟我们求救。”

    不远处,画舫的船头已经歪进水里,乐则柔抱着手炉静静看着。

    豆绿低声说:“后面还有条小船一直跟着我们。”

    “后面的不用管。”那是安止的人。

    她看着画舫上拎着袍子挥手的人微微一笑,“最后再捞姓周的,人不死就行。”

    那天她虽然只打了周姑爷几板子,但也是天大的耻辱,是将周家的脸放在地上踩了。

    眼下周乐两家已经决裂,不过一层纸绷着的交情。

    乐则柔是真不想救周姑爷,只要他一死,大姐姐乐则宁立刻大归回乐家,两家就此干干净净。

    可惜旁边有几条船看热闹,她不能不救。

    啧,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,怎么就这么好命呢。

    一刻钟后,周姑爷湿淋淋得坐在乐则柔跟前,脸色青白,不时打个冷颤。

    许是冻的,加上那天乐则柔手底下的人下手重了点儿,他脸上一点活人颜色都没有。

    乐则柔与他关系并不近,和这种人也没什么套近乎的必要,只见一面也就罢了。

    她让底下人伺候着,船掉头返程,趁着将行未远先送他回江宁。